来学校刚好便是雨季的开始,小雨淅淅,天空还亮着,地却不见干潞,小雨没有丝毫要停的意思,地面渐渐浮上了一层,像河面,更像一面镜子,大巴车仿佛贴在了地面上。
天生对着雨没有太多的好感,下雨天整个屋子不开灯便会黑乎乎的,呼吸都不会太舒服,胸口变的闷燥,最重要的是那么喜欢动的自己,在下雨天会莫名失去许多活动。唯一的依恋,下雨天,喜欢发呆。便是透过窗子,听着雨滴过又滑落的声音,望着远方,总会想到许多。
“星星,走走走,跟爷爷钓鱼去。”爷爷边倒腾手里的鱼竿对着里屋的我喊道。“可是外面下着雨呀”当时还小稚气未脱的我嘟着嘴回应道,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爷爷手里的鱼竿,那不是一支真正意义上的鱼竿,甚至就是一个树枝,细线和小钩子的结合体。“这你就不知道了吧,这时候下雨可是最好的钓鱼时间,这时候水里上下密度不一,形成对流,氧气浓度高,鱼儿才想觅食呢”爷爷拍拍我的脑袋“我们要顺应理解天意,才会自然生存呀”。爷爷这一串话里的一大堆听不懂的话让我听的一愣一愣的,瞬间崇拜了起来。小孩子就是这样,容易得到满足。外面的雨不算大,爷爷找来个蓑帽戴起来便出发了。小河离家门口并不远,走几步便到了。河两边还长着绿油油的庄稼,小河很清,一下子便看到了它的深度和水里晃动的水草。每一滴雨落入河面,便是每一条波纹,一根轻柔的弦的波动,自然的向四周散去。水里的鱼游的起劲,充实的氧气让它们食欲大增。
车速突然降了下来,外面的雨也大了起来,上了跨海大桥,外面的雾好大,根本看不到海里。本能意识的打开窗户,雨一下子钻了进来,落在我的脸上,嘴唇上也有,自然地舌头碰了一下,熟悉却又不一样。突然像一个孩子一样把手伸出窗外,雨落在手上凉凉的。一声海浪拍打桥的声音,又是本能的缩回了手,慌张的拉上了窗户,便闻一闻刚落在手上的雨水,说不出的味道,只是感觉和以前不一样吧。咦,为什么会说到以前。
又过了几年,一次回老家,又是个雨天。十一二岁的少年总是调皮的,一股玩的劲怎么也挡不住的,一不小心弄了个大趔趄,弄的满手的泥。“爷爷,我手脏了,去河边洗个手”边说着就跑向河边还没顾上回应。我跑着跑着停下了,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我愣住了,眼前的还是条河吗?我问自己。河两边到处歪倒的枯草,河水一下子都数不清有几种颜色,黄中又红,红里透黑,黑中泛绿,河面上飘满了白色的垃圾袋,和死相很惨的鱼,它们瞪大了眼睛看着我,好像想告诉我他们的遭遇,眼神的相遇,不禁吓哭了,“爷爷,爷爷”我哭着冲回了家里,“那些鱼怎么都死了”,我边揉着眼睛边说,“它们好可怕。”爷爷抱起我,“孩子你是不知道啊,这水上游建了个造纸厂,他们放的污水呀把小河都弄脏了,这河已经快变成毒池了。”“那没人管他们吗,小鱼都死光了。”“这些人呀,只想着赚钱了,哪会考虑这些了。”爷爷也发觉了满手的泥巴,便拖着我来到屋檐下,“来来来把手洗干净了。”这是江南水乡特有的红砖青瓦,江南雨水丰沛,屋梁的斜瓦才能让屋顶不会漏雨,雨水从屋顶滑落形成一道线,一道水帘,小时候下雨总爱看这个,觉得很好玩。“他们抢得走我们的小河,可抢不走我们的天空,雨水可干净了,你闻闻看。”爷爷洗干净了我的手说。白嫩嫩的小手做成小碗的形状,接着屋檐滑落的雨滴,透明清澈的水,像极了小河里的,是记忆中的小河。靠上去用鼻子嗅了嗅,又舔了舔。只是一下,却永远记住了味道。
“宁波站到了,请各位乘客收拾好行李下车,欢迎您下次乘坐,再见。”被售票员一语惊醒。脑子里还在现实和想象中穿梭,啪,一个不小心,踩进了大水坑,一个瞬间,感觉鞋湿透和脚的冰凉。
年前,大年三十,又回到老家,但这次是回来到墓地给爷爷送“压岁钱”的,爷爷去世一年多了,总是不经意的想起他。爷爷一生辛苦劳作,曾经还做到了村里的队长,带领乡亲们耕耘收作。他去世后不久,老家的整个村子都被征用为万亩良田,全体拆迁,包括了那个造纸厂,只有在村子的最东头还留下了墓地。似乎和雨总是有缘,那一天,依然是雨天,虽然不大,但路由于化成良田,变的十分泥泞。路窄,车开不进去,只能下来步行。我清楚的记得,第一步便是鞋湿透和脚冰凉,之后的每一步让我感受到了什么是举步维艰。突然发现路旁边的小河像极了记忆中的小河,那么清澈,那么动人。我停下了脚步,环看了四周,瞬间凝固了,虽然改的完全不一样了,但我依然认识它,我记得它的味道,那是陪伴我童年的河,那是装满爷爷和我记忆的河,那是一支在我梦里萦绕的河。它又变的那么美了,那么的楚楚动人,叹服老天的力量。
雨还在下,我望着不远处爷爷的墓地,眼睛湿润了,老天把小河给您抢回来了。